“月末要做存款冲量的客户，可以赶快把理财赎回了”“本月末的银行冲量价格还不错”……6月末，又到了银行考核时间点，各路资金掮客再次蠢蠢欲动。北京商报记者近日调查发现，不少掮客活跃于线上、线下，寻找拥有大额资金的“银主”，在存款利率之外，以额外“补贴”购买存款；也有一些银行人为了KPI考核“自掏腰包”从市场寻求资金，想要渡过揽储考核“难关”。
资金掮客贴息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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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末的存款冲量价格不错，提前把钱放活期”“存100万元1天返利1000元”……每到月末，掮客李西尧（化名）便开始批量在社交平台群发信息，寻找有钱的“银主”，他的真实身份便是游走于银行、客户之间的“逐利者”，银行资金掮客。
季末办理最多的业务就是贴息存款，在行业三年之久的李西尧已深谙此道。“冲量现在是银行最重要的工作，100万元存1天能拿到上千元的利息，除此之外，客户还可以选择存入半个月、1个月，存入的天数越多，返现的收益就越高。”
远在上海的郑阳（化名）做的也是掮客的生意，在社交媒体上，他专门在网名中标注“银行冲量”，方便客户洽谈业务。根据他提供的模板信息，一国有大行某支行6月30日-7月3日需要500万元资金，每存100万元返利1500元；另一家国有大行6月30日-7月1日需要400万元资金，每存100万元返利1000元。
“急寻冲量客户！”来自吉林的掮客郝镭（化名）承诺自己的存款冲量贴息利润可观，200万元资金存1晚就可以返4000元利息，除此之外，郝镭还在寻找存入资金在10万-50万元的小额客户，意在为银行拉到更多的存款。
北京商报记者以寻求资金的“银主”身份调查后发现，当前可做存款冲量的业务覆盖上海、广州一线城市以及浙江、吉林、河南等地区。存入资金的方式也较为简单，以一家银行为例，绑定该行一类卡后，再开通多个二类户进行资金流转，开户时填写指定支行代码，存入资金后即可达成考核任务，储户可以在考核完成出金后，在手机端进行销户。
不过，在如今贷款规模不断扩张、存款利率持续降低的背景下，掮客的贴息也少了很多。“以前最高的时候存100万元1天能补贴7000元，甚至价格最高时可以到3万元左右，但现在存款利率本身就低，都要控制成本，补贴自然少了，不过还是比客户自己存的利润高很多。”有掮客坦言。
厚雪研究首席研究员于百程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季末一些银行揽储压力大，给了掮客一定的存在空间。但掮客渠道以贴息的方式，抬升了银行的资金成本，高息揽储扰乱了存款市场的秩序，并不可取。实际上，原银保监会等三部门在2014年发布了加强银行存款偏离度管理的通知，2018年进一步调整完善，对银行季末存款“冲时点”的行为形成了约束，近些年这种情况已经不断改善。在今年银行存款持续增长、利率下降的情况下，掮客的空间应该更少了。
银行人“变身”掮客揽储
今年，存款利率经历了多次下调，6月8日，六家国有大行集体调整存款挂牌利率，整存整取定期存款利率2年期下调10个基点至2.05%，3年期和5年期均下调15个基点分别至2.45%、2.5%。不久后的6月12日，11家股份制银行2年期整存整取定期存款利率下调10个基点，3年、5年期利率下调15个基点。在这之后，亦有多家地方性城农商行、村镇银行跟进。
存款利率的下调也让揽储显得愈发艰难。北京商报记者注意到，为了完成KPI考核指标，也有不少银行人变身掮客，在各大平台上发布揽储信息。“银行柜员新人拉存款，小额补贴。”一位银行地方性银行人士发帖称，“还差30万元任务，只存1天，补贴600元，想要存钱的找我”。
和掮客相比，银行人自掏腰包贴息的金额较少。俊慧（化名）是一家银行资深客户经理，月末她还有3000万元的存款任务没有完成，“为了完成任务，我打算开始给客户补贴了，100万元存1天补贴1000元，我能补贴的金额也就只有这么多”。俊慧说道。
今年1月初刚进银行的李垒（化名）如今在考虑如何“跑路”，“光存款任务就下达了200万元指标，我是个新人也没有人脉，根本拉不了存款，也有同事给我推荐做掮客自己贴息，但费用太高了，如果按照市场价200万元存1天私下向客户补贴2000元来算，我一半的工资都贴进去了”。
银行人内部贴息不符合监管规定，这会增加银行的负债成本，也不利于存款市场公平竞争。根据原银保监会办公厅发布的《关于持续深入做好银行机构“内控合规管理建设年”有关工作的通知》，要强化员工劳动合同管理，严厉打击参与民间借贷、非法集资、充当资金掮客、经商办企业等行为。针对重要岗位关键人员，要丰富监测手段建立更为严格的异常行为排查机制，对有章不循、违规操作的要严肃处理，提升从业人员风险意识和规矩意识。
在融360数字科技研究院分析师刘银平看来，此类掮客助推了银行高息揽储，本身就属于违规行为，违反了自律机制有关利率定价的约定，形成恶性竞争，扰乱了金融市场的正常秩序。储户通过此类模式存款要预防“非阳光贴息”的情况，防止储蓄资金进入他人账户，由于没有通过正规的途径存款，此类模式存款还有可能面临银行员工挪用资金、内外勾结的风险事件。
规范存款市场竞争秩序
银行连番“降息”带火了“存款特种兵”，为了赢取不同地区银行之间的利率差，一部分储户坐上飞机、高铁跨城存款，也有一部分储户想从高利率+补贴中拿到更高收益。
北京商报记者注意到，利用“存款特种兵”急寻利率高地的心理，有银行人士发帖称，“我行存款利率还没有调整，相比同类银行较高，存款冲量后我再额外补贴1000元。”在评论区也有不少储户表示有大额资金，询问存款具体的方式。
有需求便有市场，但对专业掮客、银行人、储户来说，此类靠高额回报和变相增加支出增长的存款，无疑会加剧存款竞争混乱。博通分析金融行业资深分析师王蓬博指出，根据监管要求，银行必须在政策范围内进行揽储，一旦通过实质审查，发现该银行擅自提高其对应的存款利率档次，便属于高息揽储吸存，银行也可能被监管处罚。就在不久前，就有银行因违规“冲时点”被罚，根据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官网发布的行政处罚信息，浙江浦江农商行因存在绩效考核不合理导致部分基层网点存款“冲时点”等行为合计被罚160万元。
高价购入存款的现状屡禁不止，再加上此类行为具有极强隐秘性，如何监管也成为难题。北京寻真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德悦指出，少数银行负债压力大及部分难达贷款门槛的客户有资金需求，季末面临监管指标压迫，银行自己会支付一定的成本用于解决自身的指标压力，让掮客有市场空间。此类行为贯穿于社会经济往来中，大多具有很强的隐蔽性，难以实时、精准监控。
从监管层面，王德悦进一步建议，一是强化存款偏离度管理，将季末月份与非季末月份采用相同的指标计算标准；二是加强对存款利率的监管，规范存款市场竞争秩序，严格约束高息揽储、冲量等行为。
于百程提醒称，对于储户来说，掮客的行为具有灰色性质，也存在收益无法实现的风险。另外，如果出现掮客与银行员工勾结，实际上是为借款人以银行为通道寻求贷款的情况，那么其中可能存在违法行为和资金损失的风险。
北京商报记者 宋亦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