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幅震荡的医药板块可谓牵动着市场的神经。8月4日，生物医药板块再度走弱，多个细分领域大跌，其中CRO&CMO 跌1.73%，创新药跌1.47%，化学原料药跌1.44%，医疗服务跌1.35%。
本次医药板块的剧烈波动，始于日前监管层强反腐信号的释放。南都湾财社记者注意到，此次反腐风暴不仅剑指受贿者，还席卷至行贿的药企，近期多位上市药企高管已被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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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此次反腐风暴对医药板块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是短期情绪冲击之下的利空，还是产业长期向好的利多？
湾财社记者采访中，多位药企从业者直呼，本次反腐“震慑效果大！行贿受贿一起打！”医药行业观察人士也称，本次反腐风暴对于创新药品及器械的健康发展是个重大利好，并将促进优质药企提高在全球的竞争力，市场无须为一时的波动过度担忧。
医药板块剧烈震荡
本轮生物医药板块的调整，缘于一周多前。7月21日，国家卫健委发布消息称，近日，国家卫健委联合国家医保局在内的9大部门召开视频会议，部署开展为期1年的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工作。会议强调，针对医药领域生产、供应、销售、使用、报销等重点环节和“关键少数”，坚持标本兼治、纠建并举，坚持较真碰硬、宽严相济，深入开展医药行业全领域、全链条、全覆盖的系统治理，进一步形成高压态势，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
7月28日，纪检监察机关配合开展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工作动员部署视频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指出，要以监督的外部推力激发履行主体责任的内生动力，深入开展医药行业全领域、全链条、全覆盖的系统治理。加大执纪执法力度，紧盯领导干部和关键岗位人员，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集中力量查处一批医药领域腐败案件，形成声势震慑。
一周之内，两大监管机构接连发声，医疗反腐决心之强，可见一斑。
监管信号迅速反应到资本市场上。7月31日，即上述纪检监察机关表态后的第二个交易日，A股医药板块全线下跌，多只医药股跳水。
8月2日，更有传言称，创新药“一哥”恒瑞医药深圳办公室被查，“电脑、文件都被带走”，一时间隐有风声鹤唳之感。受此消息影响，当天创新药板块再度下挫，康辰药业、荣昌生物、贝达药业等跌超5%以上，恒瑞医药跌2.54%，信立泰、海普瑞、一品红、复星医药等也几乎全部飘绿。
8月2日下午，恒瑞方面对湾财社记者回应称，经核实，公司及下属分公司子公司及所有派驻机构目前没有该情形。并于次日通过投资者互动平台强调，公司始终严守合规底线。
事实上，医疗领域的反腐风暴并非从近日才开始刮起。湾财社记者注意到，近年来，反腐在医药企业内部已开展多轮。
而本次医疗反腐风暴，其实自年初就已开始。2023年2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再度发布了《深度关注｜严查医疗领域隐蔽利益输送》一文，直指医药领域利益输送的各类新马甲。文章发出后，引起了市场的密切关注。
而据行业媒体赛柏蓝不完全统计，今年来，全国已有至少155位医院院长、医院书记被查，数量已超过去年全年的两倍。
高管被查，IPO折戟
不仅仅是受贿者。从部分上市药企的公告来看，反腐之剑已经“斩”向行业行贿之手——今年以来，已有多家医药上市公司高管被查，甚至有上市公司在公告中明确表明了被查与反腐有关。
7月3日，卫宁健康公告，工作人员于2023年7月2日收到茂名市监察委员会的电话通知，公司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周炜先生被实施留置措施。经公司与周炜先生家属确认，周炜先生于2023年7月1日被实施留置措施。
7月5日，卫宁健康再次发布进展公告，公司于2023年7月5日收到茂名市监察委员会的《立案通知书》和《留置通知书》，周炜先生因涉嫌行贿罪被立案调查及实施留置。
虽然也有其他医药公司在公告中未明确表明高管被查的事由，但在医药反腐的背景下，难免引起外界的猜疑。
5月11日，片仔癀公告，近日，公司接到纪检监察机关通知，公司董事、副总经理刘丛盛先生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正接受漳州市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7月30日，赛伦生物公告，于2023年7月29日收到公司实际控制人之一、董事长、法定代表人范志和家属的通知，范志和家属于2023年7月29日收到上海市监察委员会签发的《留置通知书》和《立案通知书》，范志和因涉嫌职务犯罪被实施留置并立案调查。
不唯上市公司，也有拟登陆资本市场的药企因销售费用等问题折戟败北。
以汉王药业为例，今年7月，该司因保荐人撤销保荐而止步IPO。虽然撤回上市申请的原因未予公开，但汉王药业的销售费用高企，2022年这一数字为2.97亿元，占当期营收近4成。
公司的销售费用主要为市场开发费、职工薪酬、差旅费等。而在此前证监会的反馈意见中，就曾针对高额的市场开发费要求汉王药业说明是否存在商业贿赂等。
针对近期的反腐风暴，湾财社记者采访中，震慑效果大几乎是业内共同的感受。“本次医药反腐动作较大，对医药行业的震慑效果很明显。”有药企人士赵亮（化名）直言，“腐败是医疗行业的毒瘤，一直尾大不掉。太需要整顿了，灰色地带不能再把很多利润吃掉了！”
另一位药企人士张明（化名）回顾起最近几年来的反腐变化时也表示：“以前主要打击的是受贿者，现在是行贿受贿一起打，对行业的震慑作用不言而喻。”
张明说：“以前，大家常说医药行业暴利，比如说一个医疗器械的成本价不过几百元，但可能卖到数千元甚至一两万元。但其实，对于部分产品来说，可能大多数的利润都被中间环节吃掉了，至少50%是有的，如果没有50%，没人愿意做，因为代理商、中间商需要‘养’关系，有时候关系一养可能就是很长时间。”
他补充道：“这几年，监管趋严之后，代理商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比如说，以前医院话语权很强，可以单一来源采购，因为每个产品的差异性很大，医院受贿者采购的时候就可以按照那个指定产品的特征去采购，现在就很难这样操作了，私下交易的空间越来越小。”
销售费用率有所下滑，但仍居高不下
作为商业贿赂发生的重灾区，药企的销售费用向来是监管重拳出击之地。事实上，对于医药行业来说，销售费用常常是个讳莫如深的词汇。公众多数是从上市公司的财报中，方可窥见一二。
我们不妨以2019年作为参照年份。这一年，新修订的《药品管理法》顺应监管机构针对医药行业反腐的高压态势，其第八十八条规定，禁止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药品生产企业、药品经营企业和医疗机构在药品购销中给予、收受回扣或者其他不正当利益。
几年过去，药企销售费用变化如何？湾财社记者根据Wind数据梳理后发现，随着反腐和集采的持续推进，生物医药行业整体销售费用率（销售费用/营业收入）有一定下降，但总体还是处于相对较高的水平。
具体来说，2019年，生物医药行业A股上市公司中，销售费用率高于30%的有162家；而在2022年，销售费用率高于30%的有144家，较2019年少了10%以上，但仍占A股所有生物医药上市公司家数的3成。
销售费用率30%是个什么概念？据赛柏蓝的统计，跨国药企代表性企业如强生、辉瑞、默沙东、赛诺菲、葛兰素史克等企业的销售费用占比均在20%上下，其中最低的默沙东2022年销售费用占比不到17%，其次为辉瑞17.23%，强生、诺华葛兰素史克分别为26.08%、28.20%和28.55%。
即便与国内其他行业相比，A 股制药板块销售费用占比也远远高出他们一大截。2018年7月，时任恒大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的任泽平在报告《揭开中国药企销售费用畸高之谜》中表示：“2017 年 A 股制药板块共171 家公司，销售费用共 1298 亿元，占总营业收入的 25%，远高于其他行业。”
值得注意的是，也有药企销售费用率之高远超想象。2022年，亚虹医药销售费用率超过500%，远远高于其他上市药企；另有两家药企销售费用率高于100%，即迈威生物283%，盟科药业171%。
这往往是由于创新药公司前期收入较低，产品研发周期长所致。比如说，2022年，亚虹医药销售费用为1458.59万元，营业收入仅2.61万元。
虽然亚虹医药的销售费用远高于营收，但与国内众多同行相比，可谓微乎其微。Wind数据显示，2022年，在A股上市药企的销售费用上，上海医药以超142亿元的金额一骑绝尘，复星医药、步长制药则分别以91亿元、74亿元位居第二和第三。
销售费用在50亿元以上的还有7家，包括恒瑞医药、华东医药、百济神州、白云山、国药一致、大参林、华润三九等。另外，还有79家药企的销售费用超10亿元。
无须过度担忧板块行情长期走低？
医药行业有句笑谈，“厂家远远没有中间商那么多利润，而中间商也没有医院受贿者那么多利润。”
戏谑中透着诸多无奈。那么，本轮强反腐风暴刮起后，将对药企产生哪些影响？
在张明看来，如果市场风清气正，无疑会提高创新药企业的市场竞争力。“未来，药企的推广和销售费用可能会降低，尤其是创新药企业。但也可能不会降低多少，毕竟略过了中间商之后，很多渠道和资源需要企业自己去打通和获取，但竞争环境会更加公平，尤其对创新型企业和中小企业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本身资源匮乏，原来是头部药企不吃的蛋糕他们才能吃，公平的竞争环境对他们更有利。”
交银国际的一份医药行业研报则认为，短期内本轮反腐将打击、清退部分运营不合规的企业，但对合规较严格的龙头药企和械企来说影响有限；长期来看，这将进一步扭转医药行业重销售、轻学术的现状，减少不合理竞争，促使真正具有创新性的产品脱颖而出，利好创新药和创新器械行业的健康发展。
湾财社记者采访中，富途投研团队也持类似的观点。 “本轮医疗反腐会给真正做更优质创新药的企业更大的市场生命空间，同时也能够降低患者的用药成本。对于更多依赖销售费用驱动的药企来说是利空，但是对于踏实经营的企业是长期利好。”
医药行业资深人士牛召阳对湾财社记者表示，目前来看，本次医药反腐前期动作较大，震慑效果突出，“但过去药企也经历了多轮反腐行动，本次后续效果还需要继续观察。”
那么，整个医药板块在经历了日前草木皆兵的阶段之后，后续行情将会如何演绎？
湾财社记者采访中，市场人士普遍认为，虽然短期内医药市场情绪受到冲击，但长期来看当属利好，因为反腐将加快创新药的发展以及提高在全球市场中的竞争力。
富途投研团队认为：“目前市场担心长期走低是过度担忧，如果一家企业因为反腐的问题就不复存在，那么该企业本身也是畸形的。反腐创造了更好的行业空间，也让优质企业有更好的生存空间，这对于医疗行业来说是长期利好。”
牛召阳也表示，反腐已经是医药行业的常态化动作，无须过度担忧，“前段时间医药板块有小幅反弹，包括恒瑞医药，现阶段继续向上的压力不小。医药板块向上动力缺少有力的催化剂，短期内涨涨跌跌，其实没有必要过度恐慌。”
采写：南都湾财社记者王玉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