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的佛山能否代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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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间,关于中国外贸的讨论格外热烈。
不久前,海关总署公布最新外贸数据:今年前10个月,我国进出口总值34.62万亿元人民币,比去年同期增长9.5%。其中,10月进出口总值3.55万亿元,增长6.9%。按美元计价,10月当月进出口总值同比下降0.4%,这也是该指标在疫情以来持续27个月正增长之后,首次出现拐点。
业内一种共识是,过去两年间外贸高增速极为少见。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陆燕此前撰文分析,疫情下各国经济恢复不平衡,全球应对疫情各类防疫物资、办公物资的高需求,均是推动这一来之不易增长的特殊因素。
值得关注的是,“非常”时期亦推动国内外贸格局发生变化。从今年前三季度数据来看,一直稳坐外贸首位的广东,增速仅为1.3%;而紧随其后的长三角两省一市,则保持了更高的增长速度,其中,江苏、上海增速分别为9.8%、5.6%,浙江更是高达17.6%,远超全国9.9%的平均水平。从全国占比看,广东已从2019年疫情前的22.6%,跌破20%。
外贸大省遭遇挑战
今年一季度,广东外贸增速仅为0.6%,上半年回升至2.8%后,前三季度增速再次下跌。
疫情仍在波及多个外贸重镇。
在深圳,今年上半年受深港两地疫情扰动影响,外需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有所下降,进出口增速仅为1.4%,到前三季度该数值回升至3.9%;在东莞,疫情导致原材料、海运等各类成本攀升,进出口增速在上半年回升至1.9%后再次下跌,到前三季度出现3.8%的负增长。
对比之下,在长三角地区,外贸则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外贸常年居于全国第二的江苏,前三季度外贸增长至4.1万亿元,与广东的差距缩小至2万亿以内,表现出对广东的追赶势头;浙江外贸在去年大幅增长22.4%达到2.7万亿,今年前三季度再次增长17.6%,首次超越3万亿,开启向下一个万亿台阶迈进的脚步。
对比区域内万亿城市的表现,更能明显看到两边的“温差”。
一边是“杀疯了”的宁波。前三季度,宁波进出口额达到9625.1亿元,距离万亿仅一步之遥,与东莞差距缩窄至1228.7亿元。在外界看来,若根据10.3%的增速来推算,宁波年内有望实现对东莞的反超,挤进外贸前五城市的行列。
另一边则是各有难处的广东城市。从数据上看,在广东四个万亿城市中,除佛山仍保持6.5%的增长,其他三市增速均相对低迷。东莞和广州两座城市更是一道出现负增长。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副院长杨永聪曾指出,今年上半年香港疫情冲击导致航运物流效率降低,影响了转口贸易开展,这对广东外贸进出口产生较为明显的阻滞效应。数据上看,深圳外贸受此影响格外突出,在其前十大贸易伙伴中,仅对香港地区进出口出现负增长,同比下降达12.9%。
广州外贸失速,则与其对东盟地区的进出口下降更为相关。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广州对东盟外贸额下降15.9%,而对港外贸额则下降4.3%。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与产业链向东盟转移有关。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白明指出,广东与东盟制造业有竞争也有分工,产业链转移后,分工减少,也可能导致外贸下降。
更深次看,产业链转移,也影响了广东城市加工贸易表现。
半年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经济贸易学院副教授张志明在分析广东外贸增速下滑时指出,广东是加工贸易大省,叠加疫情等因素影响,广东加工贸易市场出现流失,部分已被越南等东南亚国家挤占替代,同时,广东很多加工制造企业也在向东南亚地区转移,两个因素共同拖累外贸增长。
作为加工贸易大市,东莞受产业链转移影响明显。从东莞前三季度外贸结构来看,在一般贸易下降1.4%的同时,加工贸易下降26.1%,成为拉低外贸增长的主要因素。
02
佛山表现为何“特殊”?
为何长三角、珠三角会出现如此不同的表现?
白明认为,两地外贸结构差异较大,根源上是产业结构的不同。
数据上看,长三角地区一般贸易占比更高。今年前三季度,浙江、江苏、上海一般贸易占进出口比重分别为79.4%、57.4%和59.7%,相较之下,广东仅为54.5%。白明指出,这从某种程度上说明,长三角地区制造业拥有相对更为完整的产业链,受加工贸易产业链转移影响更小。
而在全国外贸转型升级过程中,广东加工贸易企业也更易流失。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经济贸易学院副院长肖奎喜曾对媒体分析,广东实施产业转型升级,淘汰一些低端产业、加工贸易下降的同时,越南、印度等地进出口增长迅速,二者之间,明显存在相关性。
事实上,在珠三角内部,也存在外贸模式的分野。
与其他万亿城市较为疲软的外贸增长相比,佛山堪称“异类”——前三季度,佛山外贸增速高达6.5%,成为广东外贸增长的支撑力量。从上述万亿城市排名上看,佛山超过南京,并发起对无锡的攻势。
若再往前追溯,疫情发生以来,佛山已多次表现出支撑广东外贸大局的作用。
2020年,广东外贸出现0.9%的负增长,佛山外贸则止跌回升,实现4.8%的增长,并在当年首次突破5000亿大关;去年,佛山外贸更是增长21.7%,超过全省5个百分点,进一步突破6000亿元大关。
在外贸领域强手如林的广东,存在感一度稍显不足的佛山,为何能够实现“逆袭”?
早在2020年初,广东首次因疫情冲击而遭遇外贸负增长之时,佛山就成为全国少数逆势增长的重要城市之一。当时有媒体报道,家电海外订单的增长,成了这座家电重镇提振外贸的“秘密武器”——仅格兰仕一家企业,当年1~4月北美市场全品类销售额增长两成,其中微波炉产品增长7成,冰箱保持100%以上的增长。
疫情下特定需求的增长,恰好与佛山的“特长”相匹配。有业内人士分析,由于国外“宅经济”兴起,居家场景下家电消费需求乘势上升,在国外相关行业部分产业链断裂的情况下,国产家电品牌出海成了被热捧的对象。
细究之下会发现,佛山外贸的每一步增长,都对应了其一项优势产业。
2021年,佛山实现进出口双增长。其中,出口增长21.2%,细分领域中,家用电器一项占总出口额比重达到15%,且实现11.0%的增长;占比紧随其后的是家具及其零件,增速也达到18.2%。进口增速为24.1%,进口额占比最高的是“珍珠、宝石及半宝石”以及钻石两项,二者增速分别为84.3%和85.7%。在其背后,是佛山名声在外的家具制造业和不断壮大的钻石加工业。
今年前三季度,在进口出现下滑情况下,佛山出口额以8.4%的增速稳住外贸大盘。其中,尽管家用电器出口出现萎缩,但服装、纺织物、鞋靴和箱包等品类出口却实现快速增长。一个过去曾经历辉煌、又一度归于暗淡的佛山纺织产业再度进入大众视野。数据显示,仅南海区西樵镇就拥有超800家纺织企业, 2021年其纺织规上企业总产值达到114亿元。
据暨南大学教授胡刚分析,与东莞、深圳等城市两头在外的加工外贸不同,佛山外贸源自其内源性产业结构。在国际供应链受阻时,只要有相关产品出现需求缺口,佛山就能相对较快地实现生产和供给。
03
追赶新一轮“掘金潮”
加速成长后,佛山能否代表珠三角外贸的未来?这个问题很难简单作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佛山产业相对独立,使其得以在全球产业链受阻情况下保持韧性。但在现阶段来看,“独立”某种意义上也就意味着相对传统。胡刚提到,先后迎来外贸“高光”的佛山产业,从小家电到家具、从钻石加工到纺织,均为工序相对简单、科技含量相对较低的产业,能够满足在较小范围内实现生产的条件。
相较之下,东莞、深圳参与高新技术产业全球分工,更难“独立行走”。特别是对于部分关键技术和设备,我国仍存在“卡脖子”难题,在外部条件发生变化时,短时期内难以避免受到波及。
但同时,白明也提到,外贸大市发展外贸,有必要在一定程度上发挥群体效应和结构效应。在单个产业领域中,构建完整产业链、群体产业链,培育更多大型支柱企业,将能提升城市外贸韧性。同理,更多元、均衡的外贸结构,也有助于城市在特殊情况下实现外贸稳定。
归根结底,就是要推动外贸的高质量发展,而其核心则是产业的高质量发展。
反观长三角地区,尽管供应链也受到不同程度影响,但高科技产品出口仍实现高速增长。
比如,江苏前三季度出口实现12.9%的增长,从细分品类看,出口额占比靠前的几项分别为计算机与通信技术产品、电子元件、电子技术,增速分别为8.9%、19.9%和22.4%。其中,集成电路出口额达到1938.1亿元,增速高达13.7%。
又如浙江,一面是原油进口翻倍增长,另一面同样是机电产品出口大幅增长。从宁波口岸的情况来看,前三季度进出口总额达1.95万亿元,同比增长30.7%。其中,新能源产品成为出口一大亮点,电动载人汽车出口41.2亿元,激增12.3倍。
对于广东外贸来说,新能源汽车也是一个值得抓住的重大机遇。
眼下,中国新能源汽车正在掀起一股海外“掘金潮”。中汽协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中国新能源车出口38.9万辆,同比增长超过一倍。而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同期广东新能源汽车产量达86.3万辆,超过江苏、浙江全品类汽车产量。
不过,不久前发布的《广东外经贸蓝皮书(2020)》分析指出,广东新能源汽车出口存在量涨价跌、出口车型低端、尚未形成出口规模优势等问题,还需进一步通过技术迭代提升新能源汽车出口档次、增强出口价格优势,进而扩大出口价值规模。
此外,外贸拐点下,城市还需要做足更多准备。
有分析指出,眼下,外贸增速明显放缓,源于外需疲弱、人民币汇率波动等多重因素所致。警惕全球环境变化,应进一步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有效挖掘内需潜力。
文字 | 杨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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