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行业将不再能以疫情作为票房下滑、观影人次流失的理由，而需要直面被疫情掩盖的问题
(资料图)
文｜《财经》记者 叶徐彤
编辑｜ 余乐
受疫情和缺片的影响，2022年全国电影市场以300.67亿元收官，较上一年下降36%。
随着各地疫情封控措施的解除，影院的运营已经基本恢复常态。但是，刚结束的元旦档（12月31日-1月2日）全国电影票房收入仅5.53亿元，和往年的10亿元量级存在较大差距。不过，这主要是因为元旦期间全国不少城市刚经过或正处于第一轮新冠病毒感染高峰期，上映的新片也不多，影响了观众的观影意愿。
好消息是，目前已有七部不同类型的影片定档春节档，长期“片荒”的电影院即将迎来难得的热闹。头部电影公司提早拿出重点作品押注春节档，意味着片方对电影市场复苏的信心。
浙江的影院经理陶赟丞认为，今年春节档影院的收入不好预判，要看疫情的恢复程度，如果能达到去年的六七成，他就很满意了。他在短视频刷到跨年夜上海外滩人头攒动、四川的电影院座无虚席，这都给了他对春节档的信心。“阳过的人，相对来说胆子会大一点，又不能剧烈运动，看电影是很好的娱乐活动选择。”
至于春节档之后的市场会如何表现，我们采访的多位电影从业人员都认为，随着各城市的人们逐渐“阳康”，新的一年肯定会比去年更好。但是，由于近几年上游制作受疫情影响放缓，影片类型单一、过度依赖热门档期的问题仍然存在，缺片的情况仍可能会出现。当疫情的影响因素逐渐消退，电影行业将不再能以疫情作为票房下滑、观影人次流失的理由，而需要直面被疫情掩盖的问题。
春节档：《流浪地球2》《满江红》是第一梯队
与2022年春节档各种空降和临时撤档的仓促不同，2023年春节档影片的定档和宣发节奏稍显从容，目前有七部影片定于大年初一（22日）上映，分别为：郭帆导演，刘慈欣监制，吴京、刘德华、李雪健主演的《流浪地球2》；张艺谋导演，沈腾、易烊千玺、张译主演的《满江红》；程耳执导，梁朝伟、王一博主演的《无名》；苏伦执导，雷佳音、张小斐主演的《交换人生》；邓超、俞白眉执导的《中国乒乓之绝对反击》；田晓鹏执导动漫《深海》；以及动画片《熊出没·伴我“熊芯”》。
影片类型相比去年也更多样，涵盖科幻、喜剧、古装、悬疑、动画、谍战、运动等多种题材。
灯塔显示春节档七部影片的想看人数排名，《流浪地球2》居第一
影院已对各个影片的排片率有了预期。陶赟丞对我们表示，《流浪地球2》和《满江红》是第一梯队的，“这两个片子的排片基本都有30%以上”。
《流浪地球》曾在2019年春节档获得口碑和票房的双丰收，被评价推动了中国科幻电影的进步，目前以46亿票房位居内地影史票房榜前五。《流浪地球2》的剧情是第一部的前传，将揭示“流浪地球计划”提出的背景。拥有前作的观影基础，原班人马制作，还是一众影片中最早定档的（2020年11月），《流浪地球2》的票房表现因此最被看好。
不过业内普遍预测第二部未必能达到第一部的成绩，一方面是市场尚未完全恢复到2019年水平，另一方面，“你只要看到吴京，就能想到主旋律”。陶赟丞认为，《流浪地球2》虽然主打科幻，但也有主旋律成分，观众对这类题材有些审美疲劳，或许会影响它的吸引力。
《满江红》是古装喜剧悬疑片，讲述了南宋时期一群义士铲奸除恶的故事。该片的特点是在局限空间内叙事，展示小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要素都是张艺谋在过往作品中所擅长的。“《满江红》的喜剧成分有多少，能决定它的票房上限，如果既好笑又有悬疑，那就相当于是《唐人街探案》了，这种类型都卖得比较好，而且这个片的演员阵容也很有市场号召力。”陶赟丞评价说。
《深海》《交换人生》《无名》是第二梯队选手。其中，《交换人生》作为类型明确的喜剧电影，被视作有黑马潜质。青年剧作家、导演向凯认为，今年喜剧这一块的领域可能会比较突出一些，“大家最近过得比较压抑，去电影院就想放松心情，释放自己的压力，不想看让人情绪低落的电影”。《深海》的导演田晓鹏有国漫代表作《大圣归来》珠玉在前，新作也被看好。
《无名》在灯塔专业版的“想看人数”目前排名第二，主演之一王一博的粉丝在社交媒体上自发做了许多宣传，影院认为粉丝能为预售带来不小的作用。导演程耳的个人风格较强烈，代表作《罗曼蒂克消亡史》是非线性叙事结构，民国腔调的悬疑谍战戏，《无名》也呈现了出相似的气质。为避免被打上“文艺片”的标签，《无名》在宣传上另辟蹊径，两次否认网友的猜测，否认全片上海话，还自称是“超级商业片”。
《熊出没》作为小朋友们首选的少儿动画片，连续多年上映春节档，票房一向稳定在几亿元，回报率高，是闷声发财的赢家。《中国乒乓》是唯一的体育题材，讲述中国男队陷入到低谷后重回巅峰的故事。该片热度相对较低，和剧情缺乏意外性有关，观众容易联想到此前的中国女排电影《夺冠》，对相似的运动励志题材电影失去新鲜感。
虽然大片云集，但高票价仍可能影响今年春节档的表现。2022年春节档，高达58元的平均票价就一度引发争议，虽然大盘成绩不错，但观影人次较往年下降28%。年末上映的《阿凡达2》也因为票价过高影响了发挥。
“今年春节档节目不错，甚至有点挤。但我没有那么乐观，反而有点担心票价过高，影响普通观众看电影的频次。”浙江省电影放映协会秘书长叶锋表示。
陶赟丞说，如今春节档电影的发行价一般都在35元，加上票务平台服务费，一部电影的最低定价基本是38元。如果没有票补或新店自掏腰包引客流，春节档三四线城市票价至少40元以上，一线城市的平均票价可能到50元、60元以上，“不会便宜的”。
此外，疫情依然可能带来不确定因素。阳康后的大多数人是否愿意走进电影院，仍是个未知数。
展望2023年：复苏上升期，片荒可能还会出现
多位电影从业人员都对2023年电影市场的恢复表达了信心。“去年我感觉是已经达到谷底了，今年再怎么样也会好一点。” 陶赟丞表示，2022年除了春节档票房不错，其他时间里要么没片子，要么是有疫情，两个因素循环交替。
2023年，疫情的影响因素大为减弱，但“没片子”的问题仍然存在。这是因为，过去三年受疫情影响的不只是电影院，也包括新片的投资与拍摄。
2022年是电影上游生产情况遭遇最大冲击的一年。据国家电影局公示，2022年上半年全国影片备案总数为1104部，同比下降27%。
“电影剧组特别容易受影响，一百来号人聚集，又都是外来人员，有时需要转场拍摄，很多地方进不去，拍都拍不了，不是带星号就是弹窗。”2022年4月，电影制作人方励曾对我们表示，“听到的是一个又一个剧组的停机，一个又一个项目的撤销，没什么好消息。”
向凯认为，2023年电影的投资筹拍情况会转好，而头部的影视和院线公司回暖得会比其他中小型公司更快。一些中小型影院扛不住已经关门，而头部院线坚持了下来，在春节档能快速回血，优势更显著，会和中小型院线形成两极分化的情况。头部影视公司片单储备丰富，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大档期迎来春天。春节档的七部影片背后集结了多家出品方，包括中国电影、光线传媒、万达电影、博纳影业、阿里影业、华策影视等头部公司。
参照北美电影市场的恢复节奏，2023年，中国电影市场将处在复苏上升期，但大概率难以恢复至2019年的水平。2022年，北美的电影票房和电影上映数量都只恢复到了2019年的65%和76%。
2023年院线的整体影片供给会比2022年更充足，原因一是有不少在2022年撤档的作品等待上映，包括《保你平安》《长空之王》《超能一家人》等多部大片；二是疫情期间大量制作完成的影片积压。2019年到2021年，全年影片上映数量分别是612、365、697部，相对应的，2019年到2021年的全年影片总产量为1037部、650和740部。
不过，向凯表示，恢复优质内容的供给还需要时间，因为受疫情影响，一些剧组拍摄进度放缓。“春季到暑期会迎来报复消费，但观众回到电影院后，能不能看到他们想看的电影，要打个问号，看了电影后会不会吐槽，我们再打一个问号。”
叶锋认为，2023 年应该还会出现片荒的现象，但不会像2022年那样严重。片荒的原因一是这三年公共卫生事件使上游制作受到影响；另一方面，这几年主旋律电影的引导让观众审美疲劳了。同时，有影响力的大片不愿非档期上映，这些问题在2023年仍很难解决。
电影院什么时候才能告别缺片困境？这是观众和行业人士都想知道的问题。
向凯表示，希望电影行业能鼓励更多元类型的创作，不能一窝蜂地拍主旋律电影。中国电影观众有饥渴的消费需求，但可选择性太少了。
此外，他希望电影审批的速度能够加快，让更多作品尽早投入市场。他提到自己的一个剧本从2021年7月份送审上海电影局，到现在一年半的时间，仍没通过。
“我们电影市场的规模远远大于目前300多亿元的发展空间，不能只是几家头部公司天天在那转，要让中小型影视公司也能卖出票才行。”向凯表示。
影院方则期待有更多的引进片通过审批。国产片过于依赖春节档、国庆档等热门档期，不愿、也不敢在小档期上映已是常态。往年影院要靠一大批的引进片来拯救长达半年的淡季档期。陶赟丞说，“希望电影局能多放进来一些引进片，毕竟这么多年都没看到漫威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