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饭局。
下班后趁着晚高峰匆忙赶到位于CBD的饭店，才发现门口停车位还空了不少。
一进饭店，大堂里的位置只坐满了一半。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包间里，几个相约的圈内好友正打着掼蛋喝着茶，悠悠地等着我们的到来。
此情此景，真是久违了。
想起年初疫情刚解封时，一周7天，我基本上要赶8-10个饭局。
每次轮到我张罗做东，就算提前一周订各个饭店的包间，也根本订不上位。
更别提聚餐当下了，停车位爆满，吃饭时间都有限制，因为接下来还有另一桌客人巴巴地等着聚会。
被压抑了三年的社交需求，一下子喷涌而出，收都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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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种盛世没持续多久，就迅速转向了另一个极端。
一季度之后，我所在的金融圈的饭局，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了。
以我自己为例，疫情之前，每周大概三天晚上有饭局，疫情三年，降到了一次左右。今年年初，爆发式增长到一周快10次后，很快又变成了一个月可能才有一次。
就这一次，很多时候还是我组的局，除非重要公务，别人邀请我参加饭局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我原以为，这是因为我个人要陪娃故意减少社交导致的，不具有普遍性。
但最近，和几个金融圈朋友聊天才发现，现在的饭局减少，其实是大家的普遍感受和客观事实。
一个做PE的金融同业和我讲：我以前一周至少参加三五次饭局，每次饭局都会调动气氛，带动大家各种嗨聊，20年聊资金流向，21年聊基金股票，22年聊房产市场……
一个饭局结束，还会再参加一个夜场，有时候随便一个饭局，就能成一笔大单。
但今年，公司的老板们都不组局了，我们组的饭局也很少有人参加了……
还有一个金融圈的老大哥，大发感慨：以前大家聚在一起吃饭，不是互相吹牛逼，激扬项目指点江山，就是探讨行情勾兑投资。
当然我们参加饭局，也不全是交流投资之道或所谓的内幕消息，更多是为了享受一种氛围，一种好像大家都能赚到很多钱的预期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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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澎湃激扬的演说早就消失了，谈资也越来越素越来越寡淡，偶有聊起工作，也是如今公司怎么卷，吹牛少了，自嘲倒是多了。长此以往，自然没人愿意去了……
一位做债券销售的朋友，也是有苦难言： 现在的饭局与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主要是商务接待，现在都是私交聚会。
公司查得严，不能随便宴请，宴请了也不出单更没法向上交代，自然频次变少了。我现在的饭局数量，与一年前相比，至少减少了60%……
当然也有人有不同感受，我一位在金融监管部门的老同学就轻松多了：以前别人请客，是为了方便办事。这几年老板们在花钱上，可比以前精细多了，现在反腐这么厉害，知道我们也不能违规办事，干脆都不请了，挺好，我也乐得清闲。
……
不仅次数变少，我发现，金融圈的饭局，画风也都转了向。
原来大家的商务宴请，都是西装革履有模有样，喝酒都喝洋的，聊天都聊干的，吃完还会玩几把德州，PK下谁是华尔街之狼。
现在彻底变了，有限的饭局，讲究起了座次和礼数，喝酒必须茅台，聊天必聊时事，饭前饭后的佐餐牌局变成了掼蛋。正所谓俗话说得好，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饭后不掼蛋等于白吃饭。
没办法，眼下金融圈的金主，已经从美元变成了人民币，有钱的都是国资，尤其是长三角地区政府，有钱又有魄力。为了陪领导说上话，掼蛋不能不学。
而这些地方政府的“钱袋子”，也在借玩牌更好地观察券商的实力和态度，做到“知微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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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没有领导的圈内私下聚会，则走起了躺平风。
从前大家饭局中最热衷聊起的创业投资、前海笋盘，买房炒股、现在全都没了参与感，取而代之的高频词是：养生、健身和露营。
一个朋友透露他刚刚参加了辟谷班，现在吃菜都过着温水吃。谁能想到此仁兄以前在圈内以好酒而著名，今天这场饭局居然滴酒不沾。
另一个朋友开始热衷健身，当然中年人的健身，早已不是肌肉线条明显，全马跑进几小时这种高端追求了，无非就是路边搞搞city walk，减点肚子、应付体检、延年益寿。
其他朋友交流起来，话题从钓鱼到养娃，从读书到哲学，什么都聊，就是心照不宣地不聊工作不聊行情不聊圈内现状，实在要说，更多的共鸣都是“就这样先熬着吧”。
酒过三巡，讲者平和，听者神会，高度的默契在酒杯间流淌，透着彼此最后的体面和对生活的假装淡定。
作为国内最热衷饭局的金融圈，为什么如今饭局越来越少了？
都说看问题要看本质，在我看来，饭局减少的背后本质，其实是预期的不断变化。
对经济走势的预期，对行业前景的预期，还有对自我发展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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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十年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金融圈热钱涌动行情大好的光景下，圈内人普遍饭局比较多，其背后反映的是大家对经济预期的乐观。
通过饭局，圈子里的同业可以促成合作、加深链接、联络情感，再不然，也能在饭局上两眼放光地吹吹牛逼。
别小看这些牛逼，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人打着鸡血，把自己吹的牛给实现了。
但现在，口罩三年，放开后才发现离所谓的经济复苏还差得太远。行业颓势，市场大跌，轮番的金融圈降薪和裁员，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前阵子，好多券商还开始倒查起过去三年员工的打车费和宴请费，出现问题要自己补缴。
这种情况下，因公宴请层层审批，非必要不宴请成了主旋律。而个人发起的商务宴请，既不能报销又不能给自己岌岌可危的工作带来多少增益，自然越来越少。
还有一点，除了亲情和友情外，成年人组织饭局的潜在功能无非就两个：
一是增加赚钱的可能性和机会，二是在某个圈子中获得身份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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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大家对这两种饭局潜在功能的需求都明显降低了，市场不好，赚钱的机会变少，而没有钱赚，何谈圈子。
手头的饭碗都未必能保住的情况下，三种预期都越降越低，大家自然都心照不宣地减少饭局，至少是减少自己组局了。
我们常常吐槽饭局，抱怨饭局，喝酒伤肝，抽烟伤肺，请客费钱，应酬费力。
如今饭局变少，对个体而言，似乎是一件好事，它意味着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回归家庭，回归自我，回归心灵的平静。
但对当下正处于经济恢复关键期的社会而言，对正处在风口浪尖的金融圈而言，都绝不是一件好事。
最直接的导致，就是社会活力的降低，和行业流动的降低。
换句话说，当一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躺平，我们还如何期待这个行业能起死回生？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今晚能参加一次饭局，总是好事。
至少说明我对周围这些朋友还有价值，我对自己还有预期，我对身处的金融圈还有企图心。
想到这里，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加入了饭局，和同业们一起欢乐掼蛋推杯换盏起来。
觥筹交错之间，大家好像都又想起了，一个叫做希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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