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视觉中国
特约作者 | 陈方
(资料图片)
编辑 | 杨布丁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这一波甲流来势汹汹。
2月28日，北京的新手爸爸小李（化名）开始有点紧张了。北京疾控中心到他女儿的幼儿园里监测甲流传染情况，查到的18个有感冒症状的小朋友，全部都是甲流。
而北京疾控中心在2月27日就发出提示：上周流感样病例较2019年同期上升78%，其中甲流病毒占绝对优势。在小李看来，“这次比新冠还厉害。小孩在去年12月新冠密集感染时倒没什么症状，反倒是甲流感染表现很厉害。打过疫苗的孩子症状轻一点。”
还好，特效药奥司他韦不算难买到。作者观察到，2月27日上午还缺货的奥司他韦，当天下午就已经在京东、淘宝等电商平台上补齐。
20年来，奥司他韦作为治疗大流行流感的“神药”，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卖断货的消息。今年与以往不同的是，奥司他韦已经列入国家第七批集采药物，早在去年11月份就在各省市落地。最便宜的是东阳光药生产的奥司他韦，一盒30粒只要29.97元，折合每片9毛9。
在突如其来的需求面前，医院和药店备货量和补货速度依然遭遇重大考验。2月27日，不少买不到国产药的家长只能自掏腰包，买200多元一盒的罗氏原研版奥司他韦“达菲”。
去年12月抢购布洛芬一幕，差点又发生在奥司他韦上。
甲流为何2月中旬爆发？
这一波甲流疫情速度发展之快，显得十分蹊跷。
中国国家流感中心是国家疾控中心旗下专门监测流感的机构，每周都会定期公布流感监测数据。流感中心监测数据显示，2月6日-12日这一周，中国的甲流感染情况甚至低于过去三年同期平均水平。但从2月13号这一周开始，甲流疫情突然爆发。
尽管专家们从医学角度找出了很多解释，但客观来说，中小学开学是促成甲流传播的重要原因。
今年的第二学期课程，不少地方是从2月13号开始的，上海甚至晚到2月15号。目前中国内地没有取消“口罩令”，但作者从北京、深圳等中心城市了解到：中小学生在学校里很多已经不戴口罩了，只有跨班上课等特殊情况时还需要戴。
不少孩子自从去年12月份开始就“提前放寒假”，在家躲了两个多月的新冠，恰好在上课第一天遭遇甲流——这可以解释为何全球2022-2023的流感季已经基本清零，但中国却在2月中旬爆发甲流。
甲流一直都在，只是过去几个月没有传播的对象而已。
集采难改一家独大局面
买奥司他韦成为家长给患儿治病的唯一选择。无论是世卫组织、美国疾控中心还是中国国家卫健委，奥司他韦都是官方推荐用于治疗大流行流感的最佳药物：口服、无明显副作用、适用于全年龄段。
这款“神药”经历了20多年来全球H5N1、H1N1、H7N9等多种流感的考验，依然历久弥坚，至今地位无可撼动。
但有意思的是，研发奥司他韦的罗氏在中国市场上占比并不高，反倒是拿到罗氏授权生产的东阳光药占据中国85%以上的市场。这是中国医药界一段有趣的公案。
资料显示，瑞士罗氏公司1999年在全球推出奥司他韦，商品名“达菲”，2001年进入中国。但那几年全世界没有大流行流感，达菲的销售十分惨淡。2004年春季爆发的H5N1流感算是救了达菲，罗氏也“傲娇”起来，不愿意平价向全世界供药。
当时深受甲流之苦的主要是中国和东南亚国家，不少国家准备强行仿制达菲。恰巧，中国的东阳光药业是达菲重要原料莽草酸的生产商，自然也加入到“逼宫”的行列中。罗氏最终不得不让步，2006年授权给东阳光药生产奥司他韦仿制药的资格。
这一授权，决定了近20年里中国奥司他韦市场的格局。
如今奥司他韦虽然专利保护早就不再，市面上光是进入集采的仿制药就有10家，不乏石药、华海、齐鲁、科伦等国内一线化学药制剂大厂，然而东阳光药的市场地位依然难以撼动。
罗氏的原研药达菲专利到期是在2016年，按照行业常规，专利到期前一两年，国内企业就可以启动仿制。但从国家药监局数据库看到，除了东阳光药之外，国内其他仿制版的奥司他韦大致都是在2021年甚至2022年获批的。在东阳光药面前，即便是科伦、华海这样的国内制药大企业也不得不考虑竞争力的问题。
而2005年便获得罗氏授权的上药子公司上海中西三维制药，其生产的奥司他韦销量占比也一直不超过10%。
一家中选奥司他韦集采的上市公司告诉作者：“东阳光药在2022年的集采中报出了最低价9毛9。我们和其他几家企业都是近几年专利到期后，新上马的奥司他韦这个品种，生产组织不如东阳光药成熟，成本也肯定比它高。”
另外，光靠集采的那点量，制药大厂们基本都无心恋战。
第七批集采约定的75mg奥司他韦胶囊共需1446万粒，即使按集采最高价、江苏诺泰奥塞诺公司报出的每一粒2.7元计算，这点采购量按比例分给10家药企，每家也就分到两三百万元的采购额。这些药企很难为了这点需求，贸然多筹备生产原料，去和东阳光药直接硬碰硬。
种种原因叠加，导致奥司他韦虽已进入了国家集采，但供货主力依然只有东阳光药一家。
过去十几年，东阳光药靠着奥司他韦这个品种名利双收。不过疫情三年，东阳光药也受损严重。2019年，东阳光药的奥司他韦颗粒、胶囊两个品种年销售加起来超过59亿元，占公司总收入的95%；但到了2021年，两个品种加起来也只有5.5亿元的销售额。东阳光药的业绩也随之剧烈波动。
“超级流感药”专利之争
熬了十多年的罗氏这一次基本上是坐山观虎斗。
早在2021年4月，罗氏就在中国市场上推出了新一代的抗流感药物玛巴洛沙韦，这种药只要吃一次，就能在1天之内很好控制流感病毒载量。
当然，玛巴洛沙韦面世之时恰逢新冠疫情焦灼，中国流感长期处于极低的状态，罗氏大有再度“生不逢时”之感。只是没想到刚进入“乙类乙管”不到2个月，玛巴洛沙韦就迎来高光时刻。这一次罗氏做好了充分的防守：玛巴洛沙韦的专利有效期到2031年9月份，东阳光药不会再有2006年那般的运气了。
没想到，另外一家国内药企站了出来，让罗氏如鲠在喉。
2022年10月14日，国家药监局官网显示，石药集团的玛巴洛沙韦仿制药获批上市。罗氏随即发布声明，认为自家玛巴洛沙韦专利没到期，按中国专利法，其他企业不能生产销售这款药。
根据罗氏声明，“依据中国专利法的有关规定，未经专利权人的许可，任何个人或实体不得在中国大陆以生产经营为目的制造、使用、销售或许诺销售玛巴洛沙韦化合物和/或含有玛巴洛沙韦化合物的药品。而该专利的专利权人从未许可除罗氏制药及其关联公司以外的任何个人或实体在中国大陆展开上述行为。”
不过，罗氏的声明也间接承认，如果石药“不以生产经营为目的”制造、销售玛巴洛沙韦仿制药，就不构成专利侵权。
中国这几年创新药物研发虽然突飞猛进，比起外资巨头来还是差了一大截。一旦流感疫情真的无法控制，事急从权，只要不是“经营性”地在国内使用玛巴洛沙韦仿制药，恐怕罗氏也无可奈何。
目前，罗氏和石药关于玛巴洛沙韦的争议并没得到妥善解决。罗氏没有对国家药监局授予石药批件一事提起任何诉讼，市面上也没看到石药在销售这款仿制药。罗氏似乎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但从我们自身的角度说，药物研发、尤其是重大传染病治疗药物研发上的薄弱，也是国内制药界需要攻克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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