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行业擅长造星,更擅长遗忘,流量赋予一个人的东西往往就像流星一般短暂,不论是盛名,还是非议。
比如今年2月,当对冲基金Top Ace在时隔6年之后再一次向SEC披露13F文件,宣示着这家注册了十年的基金美股持仓终于回到1亿美元以上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再愿意讨论关于它的一切了。
(资料图片)
哪怕,Top Ace的创始人是那个在公募任职期间,创造年化收益历史记录的王亚伟。
2005到2012年间,王亚伟凭着资本注入、买壳、收购重组三板斧,以年化49%的业绩,成为当之无愧的公募第一人,其代表作华夏大盘精选,7年间为持有人创造了11倍收益。
2012年奔私后,王亚伟颇具「走出去」的野心,不仅在内地注册了私募基金管理人——千合资本,还和曾就职于德银证券的张永康一起,在香港成立了对冲基金Top Ace。公司名称直译为顶级王牌,这既是王亚伟此前十多年公募生涯的真实写照,想必也是王亚伟对未来驰骋美股的美好期许。
但业绩的不温不火,规模的高开平走,让王亚伟逐渐远离了基金圈最热闹的地带,即便赴美抄底「挖煤炼钢」,也没有激起水花。
如果看这份13F的持股名单,Top Ace的品味其实五花八门,从电子烟雾芯科技到拼多多,从散户概念股GME到贾老板的法拉第未来。但前六大持仓全部属于材料与能源行业,具体说来,是3家煤炭公司,2家钢铁公司,1家铝业公司。
但实际上,王亚伟早在2015年11月便卸任了Top Ace的负责人职务,带着Top Ace重返美股征程的人,早就已经不再是他。
那么,这些年,这张「顶级王牌」究竟遭遇了些什么呢?
01
物是人非的「顶级王牌」
王亚伟的美股首秀是在2015年。
2015年初,Top Ace首次在SEC披露13F文件。据文件显示,截至2014年年底,其持仓基本都是中概股,其中仓位最重的是凤凰新媒体(FENG,1600万美元)和世纪互联(VNET,1500万美元)。
2015年二季度,Top Ace买入43万份携程(TCOM)的看涨期权,以6月30日的收盘价计算,43万股携程市值3122万美元,一举成为Top Ace第一大重仓。
整体而言,王亚伟的美股初体验并没选择高举高打,持仓规模始终在1亿美元附近徘徊,持股15-20支。标的选择也是从熟悉的中概股下手,难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2015年的美股,可以说是金融危机以来最没有牛气的牛市。美联储从年初开始就不断高喊狼来了,10年不加息的资本市场蜜月期眼看就要过去。在美联储随时开启加息这柄达摩克里斯之剑下,三大指数中,除纳斯达克全年收涨8%,标普500和道琼斯均在年线上收了一个绿十字。
但是死气沉沉的指数下,是个股与板块间剧烈的分化。用A股的语言说,叫结构性牛市。其中,科技股领涨全市场,奈飞、亚马逊、Alphabet均表现抢眼[1]。受此带动,中概互联网指数(KWEB)全年涨幅超过12%。
尴尬的是,在中概股牛市中买了中概股的王亚伟,却并没有赚到钱。
三大重仓股中,大股东为凤凰卫视的凤凰新媒体是凤凰网的母公司,属于传媒公司,并没有享受到这波科技股的溢价。全年累计下跌28.1%。
仓位最重,并且是利用期权上了杠杆的携程是2015年的大牛股,全年涨幅超过103%。但是二季度追高介入、三季度平仓的王亚伟,却只勉勉强强保住了本金。更扎心的是,Top Ace三季度平仓后,携程旋即在四季度开启了翻倍之旅。
三大重仓股中唯一在2015年浮盈的世纪互联,也因为没有及时止盈,在后续的2016年全面转为巨幅亏损。下次解套,要等到4年后的新冠爆发。
王亚伟的美股之旅自此草草收场。
Top Ace是一家注册在香港的对冲基金,在香港从事证券活动的机构和个人都要受到香港证监会(SFC)的监管。SFC资料显示,2015年10月8日钟兆华以代表人身份(Representative,Rep)加入Top Ace,随后在10月13日转为负责人(Responsible Officer,RO)。钟兆华是美林股票研究员出身,加入Top Ace前曾于摩根士丹利亚洲有限公司等多家企业任职高层[2][3]。
2015年11月26日,王亚伟正式从Top Ace卸任。SFC的数据显示,王亚伟的持牌有效期自2015年11月26日已经终止,根据香港相关机构人士的说法,这就意味着,从合规角度出发,Top Ace的任何投资都不是王亚伟在做了。
2017年2月,Top Ace披露其2016年底的美股持仓规模在8500万美元左右,之后便不再主动披露持仓。直到今年2月,按照SEC规定,持仓市值1亿美元以上的机构必须披露13F文件,Top Ace才重新回到公众的视野里。
回得来的,是Top Ace的规模。回不来的,是王亚伟的传奇。
02
「王亚伟概念股」的消失
奔私之初的王亚伟,是一个典型的处在职业高光时刻的基金经理。
2012年10月,王亚伟成立千合资本。在没有任何公开露面和路演的情况下,仅凭一哥光环,千合资本首支产品「昀沣」就一举打破私募界三项纪录。
1)认购门槛最高:招行渠道2000万起买,且投资于该产品的资金不得超过个人资产的20%。身家不到1亿的「小型高净值」,只能另寻他处。
2)费率最高:2.5%的固定费率加上20%的超额,比常规的「2+20」还要多收0.5个点的固定费率。
3)首募金额最高:尽管认购门槛和管理费都不低,「昀沣」依然轻松首募20亿,刷新了阳光私募单只产品的发行纪录[4]。
募资,只是当时王亚伟所有号召力的一个剪影。
王亚伟任职华夏基金期间,股民们曾为他发明过一个新词,「王亚伟概念股」。由于其总能精准押中重组股,每当他管理的基金公布季度持仓,总会引来众多股民跟风买入。以至于发展到,只要传出王亚伟去调研的消息,相关股票就先涨为敬。
这个现象一直延续到千合资本时期。
2013年7月30日,兰州黄河披露半年报,营收同比增长13.27%,净利润同比增长2.98%。在GDP增速都还有7.7%的2013年,这份半年报连马马虎虎都算不上。而就是凭着这份半年报,兰州黄河在接下来的7个交易日里涨了35%。
无独有偶,同样的情况也在和晶科技上演。7月31日,和晶科技披露半年报,净利润同比减少4.9%。业绩潦草外,5、6月份曾因重组事项短暂停牌的和晶科技,在7月初复牌后,还因为重组搁浅、募投项目进展缓慢等原因,股价一度大幅下挫[5]。但所有这些利空因素,都没能阻止公告发布后的连续三个涨停板。
股价飙涨的背后,是「王亚伟」这块金字招牌的力量。两份平平无奇的半年报里,唯一相同的亮点,就是十大流通股股东里,那闪闪发光的「昀沣」两个大字。
追逐「王亚伟概念股」的股民们赚没赚到钱不好说,但是王亚伟肯定赚到了。仅一个季度后,「昀沣」便从两支股票的十大流通股股东中消失,完成清仓式减持。10月23日三季报公布次日,兰州黄河直接跌停。和晶科技在三季报公布后的四个交易日里,累计跌了12%。
自此,「王亚伟概念股」开始逐渐褪去它的吸引法则,直到三聚环保之后,终于几近消失。
03
私募生涯的高开平走
王亚伟的千合资本并没给投资人带来太多惊喜。
虽然调门起得极高,但是随着爆炒重组股的年代逐渐远去,王亚伟再也没能复刻出公募时代的传奇。
2013年一季度,「昀沣」出现在三聚环保十大流通股股东名单中,并一举凭借1930万股位列第一。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这笔投资一直是千合资本自下而上精选成长股能力的有力注脚。
由于契合煤化工转型升级的时代背景,三聚环保包括脱硫催化剂、脱硫净化剂在内的主营产品产销两旺,扣非净利润连续3年100%增长。
独具慧眼的王亚伟,赶在公司业绩起飞之前,建好了底仓。
等到股价顶点的2017年一季度时,王亚伟通过「昀沣」、「昀沣3号」等基金,至少持有3500万股三聚环保,以当时的股价计算,市值超过21亿,几乎是千合资本管理规模的十分之一。
大部分时候,人们很难苛求基金经理能够精准逃顶。但诡异的是,2018年一季度,三聚环保年报利润落在业绩预告下沿,王亚伟没有选择减持;同年二季度,三聚环保业绩严重下滑,绝大多数券商选择不再覆盖,王亚伟没有选择减持;三季度,三聚环保深陷关联交易风波,王亚伟依旧没有选择减持。
就这样一直扛到了2019年二季度,王亚伟才开始小幅减仓,并最终在股价已经跌回地板的2020年二季度退出了前十大流通股股东。7年持股,黄粱一梦。
这趟过山车,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
千合资本的大多数基金都不向第三方平台披露数据。在千合资本选择公开业绩的产品中,由王亚伟管理,并且数据更新较及时的只有「云豹三号」。自2017年11月成立至今,「云豹三号」收益率为45%。
而同期偏股公募基金指数的收益率是47%。
打不过「1.5+0」的公募,投资人怎么会甘心继续交「2.5+20」的私募管理费?
继「王亚伟概念股」的消失之后,是王亚伟传奇业绩的消失,最终,王亚伟的募资号召力也消失了。
千合资本从巅峰时期的300亿[7],到2022年三季度跌破百亿,规模缩水超过三分之二。2021年,由于没有规模,发展受阻,一度被传为王亚伟接班人的崔同魁出走千合,加入了盘京投资[8]。这一年年末,崔同魁在盘京投资的新产品,募了35亿,甚至在一些渠道上直接在放号后被秒杀[9]。
04
尾声
今年2月,随着去年底今年初的反弹,千合资本重回百亿规模,重新成为113家百亿私募的其中之一。
奔私10年有余,从公募第一人到私募前100,尽管仍是幸存者,但当今天人们在回答「谁是中国最会做投资的基金经理」,几乎不再提起王亚伟的名字时,那个曾经的传奇就烂尾了。
今天,上一轮牛市里成为新「一哥」、「一姐」的基金经理们又在承受着人们相似的失望。这种不满足和不满意,可以归因到人们把过去的收益率不合理地线性外推了,但即便专业如基金经理,又有多少人做出了激流勇退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