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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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的真正问题,不是贡献够不够大,而是缺乏敬畏之心。道德经云: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吴晓波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新年刚开始,吴晓波突然高调发文宣称“既有时代的马云,也有马云的时代”,剑锋直指《人民日报》几年前那句刷屏的评论:“没有马云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马云。”
这桩公案要追溯到2020年马云在外滩金融峰会的那次演讲。想当年,携带蚂蚁金服即将创造人类有史以来最大IPO的超级光环,马老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金戈铁马。唯一能打败马云的是马云自己。果然,马云“不负众望”说了一句注定会后悔终身的话:“过去16年,蚂蚁一直围绕着绿色、可持续和普惠发展,如果绿色、可持续和普惠、包容的金融是错误的话,我们将会一错再错、一错到底。”
哇塞,你以为你是谁?这话说的确实太狂了:蚂蚁一定不会错,那错的只能是监管部门?在中国商业历史上,敢如此和政府部门叫板的,马云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蚂蚁金服IPO被喊停后,《人民日报》发了一句很有内涵的评论:“没有马云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马云。” 在我看来,这句话并不是否定或抹杀马云的贡献,而是说任何人都不能被成功冲昏了头脑,从自信走向自大,从自大走向狂妄。这么简单的话,吴晓波居然听不懂,或者说假装听不懂。
在“吴晓波:到底有没有“马云的时代”?”这篇文章中,吴晓波充分施展了“白马非马”的诡辩术。吴晓波用一贯煽情的笔法写道:
• 如果我们承认,在思想领域有孔子的时代和柏拉图的时代,在政治领域有汉武帝的时代和拿破仑的时代,在科学领域有牛顿的时代,在文学领域有李白和莎士比亚的时代,在音乐领域有贝多芬的时代——那么,为什么在商业领域,没有亨利·福特的时代,没有乔布斯的时代,没有企业家的时代?如果没有,要么是一种偏见,要么就是一种“身份羞辱”了。
• 如果没有马云,我不相信中国会有阿里巴巴式的电商模式,同时,很可能不会有支付宝这样的产品,当然也很可能没有给他带来了麻烦的蚂蚁金服。
所谓的“马云的时代”,既指代的是以他为代表的中国互联网当代史,以及这一代创业者的某些共性及特征,更概括为他以及他所创办的商业事业的全部荣光和曲折。
这两段话有一大堆bug:
第一,马云的贡献,岂能与乔布斯、福特相提并论?中国的头部互联网企业,从新浪、搜狐、网易,到阿里、腾讯、百度,很大程度上都是“copy to China”的历史阶段产物。
虽然他们做了大量符合中国市场的创新,但原始的概念依然是模仿国外的。世界上真正伟大的创新,一定是从0到1 的创新。阿里巴巴肯定不是从0到1的创新。前几年喧嚣一时的“新四大发明”(电商、支付宝、高铁、共享单车),只是调侃而已,千万别当真了。
第二,阿里巴巴虽然有不少的创新贡献,但也不能忽视其带来的社会问题。投资银行家蔡洪平在阿里巴巴上市之初就有过极为清醒且深刻的评论:
• “整个中国的互联网,在流通环节落后、政府控制金融行业、医疗教育等很多领域都还没有开放的国情下,首先冲破了壁垒,带来了“非改革红利”,让国人享受到了浮华,GDP 的高速增长以及土豪的乐趣。
但这些随着阿里巴巴的上市,高潮已经到了,也就快结束了。享受的差不多了,东西不能再便宜了,假货也不能再卖了,方便的已经足够了,到了“得想想什么是国家真正的实力,什么叫生产力”的时候了。推动人类发展两千年的文明,所有的社会进步、政治沿革、社会发展,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着生产力的推动而推动的。
而今天的中国人要扪心自问,花了多少心思,用网络的技术和方便和各种手段来向生产的深度和广度进军,特别是深度!”
第三,在海量数据、平台经济效应驱使下,阿里巴巴已经从几年前的颠覆者悄然变身为“超级垄断者”,拥有了令几乎所有企业俯首的“洪荒之力”。这是前几年“平台经济反垄断”的逻辑出发点。
第四,马云炮轰“巴塞尔老年人俱乐部”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力图捍卫的是蚂蚁金服的“监管套利空间”:在巴塞尔协议之下,银行最多只能有12倍左右的杠杆,而蚂蚁金服的杠杆率一度高达百倍!
第五,没有马云,中国就不会有电商和第三方支付?这话太绝对了。任何企业家的成功,固然有其个人的智慧、努力和冒险,但也离不开两点:1)时代所赋予的历史机遇;2)个人的运气。马云的成功,离不开此前一批批互联网创业的“先烈们”。所以,成功者更应该谦虚,心怀感恩,不能“贪天之功”。
当然,浪费口水争论马云的贡献究竟有多大,其实是对“没有马云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马云”这句话的误读。马云的真正问题,不是贡献够不够大,而是缺乏敬畏之心。周小川行长曾经语重心长地劝诫:
• 有人鼓吹颠覆性技术、革命性技术,你要是反对他,你就是“反革命”。这么做有时只是为了卖自己的产品,有时也是要排斥、打击竞争对手;当切实加强监管时,还可能打舆论战。
从事后的反应来看,马云显然没有读懂周小川的用心良苦。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外滩金融峰会演讲,然后才有了那句敲打——“没有马云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马云”。
对此,吴晓波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几年前,吴晓波就对马云有过一次“极致的吹捧”。在“吴晓波:马云的“外行话”一文中写道:
• “在某种意义上,马云不是一个理论家,而是一个思想者。在人类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一些人物,比如古希腊时期的苏格拉底、柏拉图,先秦时代的老庄孔孟,乃至近世的尼采、艾德蒙·柏克,他们都没有自己的理论体系,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启迪了人类的思想。思想者的特点就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就是“未经思考的人生不值得度过”,就是“上帝死了”。你听上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是,他是第一个讲出这句话的人,然后,河流改道了。”
吴晓波如此肉麻地吹捧马云,有两种解释。一是他真的崇拜马云;二是他一贯的精英主义思维。吴晓波曾经说过一句“千夫所指”的真心话:
• 我觉得人大部分都是无用的人,我是个挺精英主义者的,对,我认为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么多人去同时思考那么多问题。无论如何,马云同志一定要头脑清醒,不要被吴晓波们“捧杀”。窃以为,马云之所以一路膨胀到在外滩金融峰会放炮的地步,与吴晓波们长期以来的辛勤捧杀是分不开的。
鲁迅先生很早就说过,你要灭一个人,一是骂杀,一是捧杀。
晓波同志,请你放过马老师吧。